我在孟加拉国向大家问好!
非常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与各位进行交流,特别是在这次新冠疫情期间。对全世界而言,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。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候来反思我们现在的处境以及未来的反响,这也是我想和大家交流的。我很高兴我们和你们的关系越来越强。我们在中国已经启动格莱珉中国,我的朋友高战先生正在运营项目。希望随着项目的不断发展,我们的关系能更加紧密。
疫情告诉我们,这个世界是多么重要。在疫情期间,我们有很多需要反思的。我们的系统是在非常错误的方法下设计出来的。当疫情来临之时,这些错误很快地浮现出来。疫情让经济机器停止、放缓了,让我们有机会看到我们这个系统的弱点。许多弱点暴露出来,特别是全世界的穷人的情况,几乎全世界一半的人口属于这个群体。当疫情在一个国家爆发的时候,最先受到影响、收入减少的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。他们不是有钱人,但他们通过自己的方法谋生,为了生活而奋斗。
疫情让他们失去这些谋生的机会。这些人通过自己的劳动力,在路上摆摊,做一些手工来谋生,全世界都是如此。他们自力更生,但却没有人关注他们。他们人数众多,占世界人口的一半,接近40亿人。经济学家从没有关注他们,把他们称为“非正式领域”(informal sector)。经济学家认为,这个领域的人无所作为,在进入正式经济领域,得到正式工作之前能做的只有等待。有40亿人正在排队等待正式工作。他们只能去政府、企业找工作。
在这个疫情期间,我不断提醒人们,把他们定义为“非正式领域”是错误的。这样做会让我们忽略他们的存在,认为不管是经济学家、政府还是企业都无法解决他们的问题。所以,他们就这样被抛弃了。但疫情爆发的时候,他们突然之间没有收入,没有食物,没有积蓄。在疫情早期,我们在电视上看到,在印度,几百万失去收入、工作和生计的人离开城市,回到自己的家乡。但是家乡离城市太远了,距离几百英里。他们步行在高速公路上回家,他们的家在几百英里外的乡村里。他们很绝望,无法等待,只能步行回家。因为疫情,所有的交通系统都瘫痪了,大巴、火车都不运营了。他们为了生存,只能拖家带口地离开,这里面不仅有年轻人,还有老人。
我们很自然的就会发问:为什么他们要到几百英里之外的城市寻找工作呢?他们只是为了生存,但是他们在自己的家乡却无法生存。所以,几百万人远离家乡去寻找生计。这就是疫情暴露出来的我们的思维方式、政策的弱点。我们需要重新定义这个领域,不应该叫做“非正式领域”,而应当叫做“微型企业家领域”(micro entreprenuers sector)。他们运用自己的企业家技能,通过创立自己的生意来谋生。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够生存的原因,为什么他们不提升自己的生存技能,不增强自己的创造力呢?因为,做生意是需要融资的。融资极为重要,如果不提供融资,生意不可能做大。谈论微型企业家领域,我们会想融资从哪里来?传统银行不会去接近他们,而是远离占人口50%的底层人。如此一来,微型企业家如何生存?他们只能依靠高利贷。只有这些人会给他们贷款,这样他们才能开始自己的小生意。但是,当他们开始有收入的时候,高利贷会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夺走。所以,底层人无法将生意做大,因为高利贷能从底层人的辛勤劳动中获得利益。所以,底层人的状况根本没有得到改变。
疫情暴露我们的问题,并且让事情更加急迫,为什么我们不建立一个微型企业家的金融系统呢?为什么银行不建立一个服务微型企业家的新银行系统呢?我一直建议政府和各国央行,设立银行法,建立微型企业家银行。这个银行只为微型企业家服务。可以学习格莱珉银行,我们已经做到了。但是,格莱珉的复制项目在许多国家还没有银行牌照。所以,政府可以给这些项目发放官方的微型企业家银行的牌照。
但是,仅有微型企业家银行还是不够。过去的经验表明,当我们提供机会,为穷人建立银行系统的时候,突然间我们给穷人提供钱,但是他们太弱小了。即便政府提供微型企业家银行牌照,这些设立银行的人也容易把生意变成高利贷。所以,我认为这很危险,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:从政府得到支持,又从穷人那里得到资金。
我认为,应当做的是,在制定法律的时候就说明,这个银行不仅仅是微型企业家银行,而应当是社会企业(Social Business)微型企业家银行。什么是社会企业?社会企业是为了解决人们的问题,而不是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和利润最大化。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服务穷人,所以我们才设立有牌照的社会企业微型企业家银行,这样穷人的金融服务问题才能得到解决。不然,传统银行不会给穷人提供金融服务;而另一方面,高利贷的放贷者盆满钵盈,穷人则深受其苦。现在是时候制定政策,创造服务微型企业家的金融机构,不要把他们当成“非正式领域”的人。
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有劳动部,无论劳动人口占这个国家总人口的比例是多少,劳动部都是一个是非常重要的部门。工人们从这些机构当中获得政策支持,获得足够的保护。那如果有50%的人口都属于微型企业家领域,为什么不成立一个微型企业部呢?这个部门会关注底层人群需要怎么样的金融服务,怎么样的投资,怎么样的培训,这是可以实现的。
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微型企业家们,而不是找工作的人。微型企业家可以发展壮大。当我们承认他们是微型企业家的时候,他们就进入这个国家的企业家金字塔之中。在金字塔顶端,是有几十亿资产的企业家。在金字塔中间,是有几百万资产的企业家。在金字塔的底部是微型企业家们,是他们构建起这个金字塔的基础,他们甚至只需要几百美元的贷款。这也是格莱珉中国在中国正在努力的。但我们需要国家给予政策支持,让我们的服务能够触及到每一个人。所有的微型企业家都需要金融服务系统。这个服务是以企业的方式来提供,而不是慈善机构。慈善机构不能解决问题。我们需要一个金融系统、金融机构去进行实践。在疫情期间解决底层人的问题、创造一个新的金融系统是个大事业。
由于新冠疫情而按下暂停键的那个世界,是个可怕的世界。有些人想回到疫情前的世界,我对此表示反对,为什么我们要回去?那个世界由于全球变暖正在让人类消失。所以,回去等同于自杀。我们不想自杀。我不断提醒人们,人类是这个世界最濒危的物种。那个世界同时也发生财富的极端集中化。在所有的国家,包括中国,财富都向顶端的富人集中。这是个错误的系统,所有的财富都向上集中,底层却是空的。99%的世界财富集中于1%的人口的手中。这是个怎样的世界?这是一个定时炸弹。
人工智能也将把我们的工作都夺走。人工智能比人类更加聪明,不管是顶端的人,还是底层的人都会被取代。人类变得没有用处。我不想回到那个我会变得没用的世界。死亡列车停住了,要赶紧下车,建造一辆新的列车,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。这个方向我描述为“三零世界”(A World of Three Zeros)。“零净炭排放”,没有环境污染。“零财富集中”,新的系统会实现财富共享,而不是去夺取富人的财富。“零失业”,我们不希望被人工智能所取代。
我们不想回到以前的世界,我们要向一个新的方向前进,建立一个零净炭排放、零财富集中、零失业的三零世界。
现在正是我们要直面挑战的时候!感谢大家!